魁拔之雾凝纪事

第五章 夜会富雅阁(上)

  【零一】

  “等等……你问他为什么要帮你的时候,他的回答是,因为你欠他一场妖侠决斗?”苍桐青实在没憋出,笑出了声,“这种男人一辈子都找不到女朋友的……”

  “……”婕没做声,继续往他背后的伤口上抹药粉。

  “还说什么对我内疚,太肉麻了……他明明是喜欢你、想在你面前逞英雄吧,偏要扯我当挡箭牌……这种蠢到让人懒得戳破的理由……噗。”

  “…………”婕还是没做声,抹完药粉,把纱布和胶带往他伤口上狠狠一拍。

  “……喂!!!”苍桐青疼得差点咬到舌头,一回头望见她的眼神,才发现她竟然好像……有点生气?

  不是又矜持又优雅的大小姐,又老练又精明的寻宝猎人么,居然也会因为这种事情闹别扭啊?苍桐青识趣地闭了嘴,扭过头去闷笑。

  这个时候,他们一行人已经离魁拔遗迹、木心和那一大群沙盲很远很远了,正追踪着阿荣的脚印一路向西。九巧铃接连面对失去心爱的小发明与可爱的小鱼马的双重打击,花了一些时间垂头丧气,但很快又振作精神,把马车重组了回去。现在只有一匹鱼马拉车,走得也很慢,不过在沙漠里,有车还是要比没车舒服多了。

  岚广在外面陪九巧铃驾车,婕在车厢里帮苍桐青换药。阿荣的脉术手枪一击贯穿了他右锁骨下方的胸腔,出了很多血,却很神奇的没有伤到肺,更完全避开了神经密集区域与骨骼——就当时的情况来看,阿荣既然能靠着“计算”往背后开枪,那么显然也能算准了要击中他哪里。

  这种能力和这种怜悯……还真是让人火大啊。苍桐青不爽地皱起了眉。

  再有,阿荣为什么对自己手下留情,却对身为同伴的白祸心狠手辣?是因为觉得他还有利用价值,还是因为“活埋白祸”的那一幕只是表演?

  这个问题暂且放下。换药完毕,苍桐青爬起来穿衣服,婕却不说话了,一时间气氛陷入了沉默的尴尬。他觉得这样挺无趣的,于是挠挠脑袋,再次挑起了话题:

  “话说回来,你的崇拜者那么多,听说有人向你求婚失败回家就自杀了你都无动于衷,怎么对那小子那么上心?”

  不出所料,婕白了他一眼,还是没做声。他正想着该如何从自己做了这么多年妇女之友的丰富经验中寻找应对方法,马车突然一停,车窗外传来九巧铃紧张又兴奋的声音:“桑……桑昼来了!!”

  【零二】

  “行,又到扫除时间了。”婕打开车门,顺手把苍桐青也给拽了出去,“你也别闲着,适当运动有助于伤口愈合。”

  用战斗来促进康复是什么龙族鬼偏方啊!我们辉妖只提倡静养好吗!苍桐青老大不情愿地出了车。不过说实话,经历过沙盲大军的袭击之后,在衣裳路上对付桑昼真的跟扫地一样轻松。

  一出车门就看见,九巧铃正拿着那把还没修好准星的脉术手枪练射击玩,岚广都懒得管她。苍桐青便也随手放几个脉冲随意轰一轰,轰累了就坐在车厢门口的台阶上歇一会儿——毕竟这里是永昼沙漠,他可不敢直接往滚烫的沙地上坐。

  这么“打扫”了小半天功夫,来袭的桑昼差不多消灭干净了,九巧铃却不小心把手枪给射到了二百里开外的黄沙中。岚广谴责地敲了敲她的脑门,拎着她过去找,婕便也闲闲地坐到了车厢门口,苍桐青旁边。

  西风扬起沙粒再缓缓飘落,空气中弥漫着灼热而干燥的气息,又熟悉,又陌生。

  “那个时候……”或许是触景生情吧,望着黄沙中若隐若现的白骨与残尸,听着耳边岑寂的风声,原本不愿搭理苍桐青的婕,这时候竟主动开了口,缓缓地说,“我第一次见到木心时,也是在这样灼热的沙海里,也是遇到怪物袭击……我利用了他的同情心,以‘孤身迷失在沙漠的探险者’的身份混进了雾月和阿荣他们的队伍……然后找准机会,和同伴们一起出手抢雾月的藏宝图。”

  “可他还是喜欢你。”再说你现在不也用的还是这招么……苍桐青回想起婕邀他一起找纹耀时落寞忧伤的眼神。还好他打从一开始就没信。

  “我不是想为自己辩护,不过这种尔虞我诈的小手段在寻宝者中其实很常见。像熊爷爷、雾沼那样饱经世事的老手并不会真的相信我,我心里很清楚。可木心……他真的确实是个呆子。说实话,骗他挺有罪恶感的。”

  “那你还不是找了那么多借口不跟他决斗……”

  “如果我愿意,我有至少四十二种方法可以在决斗时以计取胜,还能让他一点都看不出来,输得心服口服。”她淡淡的这么一句话,却让苍桐青顿觉心头一寒,他赶紧打趣道:

  “所以说到底还是他很喜欢你你也在意他嘛!遇到这样的男人你就嫁了呗!”

  没想到,婕认真地摇了摇头:

  “我只是觉得自己能体会他的那种心情……可他实在没必要去为我做些什么事。因为我也有自己喜欢的人,现在的我必须离他很远,可总有一天……我会再一次回到光荣城……”

  光荣城?那不是龙国的首都么,龙族妹子果然只看得上龙族男人啊……苍桐青正感慨着,忽然看见岚广与九巧铃出现在了地平线上,本想挥挥手向他俩打个招呼,但仔细一看却发现……他们背后黄沙滚滚,他俩正在死命地跑。

  是桑昼!又有一大群桑昼出现了!原来刚才那一群……都只是前锋?!

  “真烦。一口气解决掉吧。”婕收起了柔软的眼神与嘴角的浅笑,站起身来,六个脉门全开。

  “悠着点,别伤到他俩。”伤员苍桐青坐着没动,闲闲地问,“你的心上人……难道是你们那著名的几大家族里的某位少爷?”

  “算是吧。可他和一般贵族都不一样……是个很特别的人。”九巧铃与岚广越跑越近,而婕的双手掌心中,炽热的空气正在扭曲蒸腾……熊熊燃烧。

  “阿赫琉瑟?梅龙尼卡?”苍桐青数起他大致听说过的龙国几大贵族的姓氏,“还是那个玛什么布莎?”

  “克勒米罗。”等到那一大群桑昼蝎跑进射程范围内,她立即出了手。

  火柱如虹火球如雨,迅速而密集地击中一只只桑昼,燃烧的它们急忙逃离,却又点燃了更多行经身边的同类。永远白亮耀眼的天幕下黑烟滚滚,无穷无尽的黄沙中火海汪洋。

  她站在猛兽们的尸骸与焦骨中,望着火海外遥远的某处,轻轻地说:

  “克勒米罗•修。”

  【零三】

  卡拉肖克•婕的初恋,也是从水边的一次邂逅开始的。

  那时候婕八岁,和父亲一起生活在光荣城里。婕的母亲早逝,父亲是一位军官,自打带着婕搬进光荣城后,每天都很忙碌,但也并未因此耽搁对女儿的教育。

  八岁时,婕的脉术水准已经相当高,年纪相仿的小姑娘里没有人能胜过她了,不少高傲的同龄贵族男孩也是她的手下败将。可如果打赢了,他们就说“到底是卡拉肖克家的……”,好像获胜的不是婕,只是她那个以勇武善战著称的的家族;如果偶尔落败,那些男孩就会立即端出一副自以为成熟的派头,说,“呵,毕竟是个女人”……所以,她总是不太开心。

  不过现在回想起来,那些日子也已经可以算是她人生中最无忧无虑的一段时光了。

  一如既往不太开心的某个下午,婕独自行经幽龙潭边,看见几个年纪和她差不多的男孩正在打架。龙族孩子自小尚武,玩战争游戏是常事,就算还没到佩纹耀的年龄,也喜欢在“游戏”中装模作样嚷几句“妖侠决斗,两厢情愿,伤亡无怨!”,可眼前的情形却完全是一面倒的欺负,处于劣势的那个男孩几乎没有反抗,却似乎想保护身后的什么东西……

  她有些好奇地停下了脚步,听见带头欺负人的那个少年嚷着“不敢打就承认呗,偏要说是什么怕压坏了地上的花!你还算得上是龙族的战士吗!怎么跟辉妖一样娘兮兮的!让开,看本少爷踩烂那破花!”

  而被欺负的男孩不反击,不争辩,却也坚决不肯让开。

  婕看不惯以众欺少的行为,忍不住迎上前去,出手相助。没几下,那群少年就囔囔着“呸!我才不和女人打!”跑走了。

  “只怕是连女人都打不过吧?”婕朝着他们窝囊的背影扮了个鬼脸,转身扶起那个男孩。他与她差不多年纪,一头暖棕色的短发,看衣着应该是个贵族,但考究的衣物上沾满了尘土,还被扯得破破烂烂,连腰带上镶的一枚宝石都裂成了好几块。这让男孩有些担忧,似乎是怕遭到父亲责骂。但一回头看见身后的野花完好无损,他又露出了笑容。

  “你连自己都保护不了,为什么还想保护地上的花?”婕直率地问。她从小跟随骁勇强悍的军人父亲长大,其实并不是很能理解这个男孩的行为逻辑。

  “我自己挨几下打,过几天就会好,可花如果被踩坏,就再也不会开了。”灰头土脸的男孩笑着说,“谢谢你帮我,我叫克勒米罗•修。”

  “卡拉肖克•婕。”婕也笑了起来。孩子们的笑容映着粼粼的波光,与那簇幸存的小花一起随风摇曳。

  他们就这样成了朋友,婕还用脉阵帮他修补好了腰带上那块碎裂的宝石。虽然难免留下显眼的伤痕、无法恢复到原本毫无瑕疵的模样,但修却很喜欢,说比以前单调枯燥的样子好看多了。

  “你真是个特别的人啊,各方面。”婕说。

  “……什么?”修以为自己没听清楚。她却不肯再说第二次了。

  那时候她年纪小,只是隐约觉得她的这个朋友有点与众不同。后来阅历渐广才察觉,像修这样一个龙族少爷,身为龙国大贵族的继承人,却不喜脉术不尚武、交朋友时全无门第之见、能欣赏残缺品的美,还会想要保护柔弱的野花野草……也可以算是濒危物种了。

  只可惜,那段有点特别的平淡时光也没能持续太久。

  1658年,婕的父亲死于一场严重的政坛动荡,同族的大小亲戚都受到了牵连,刚刚十岁的她也因此沦为阶下囚,成了任人鱼肉的奴隶。

  到底为什么会这样?就因为我们姓卡拉肖克?所以想要得到点什么都那么艰难,失去一切却如此容易?受尽屈辱的日子里,昼夜反复回荡在婕心头的全是对龙国的恨与对家族的怨,回响在耳边的则一直是“卡拉肖克嘛~这种程度是应该的。”“不愧是卡拉肖克族呀当奴隶用也一个顶俩!”“卡拉肖克的小贱人……”等等刺耳的声音。

  不过她也很快就麻木了。

  不麻木她活不下去,可麻木得久了,她就不太想得起来自己到底为什么活着。

  直到有一天,修与她偶遇,他惊讶而痛惜地发现失去联系多日的朋友竟然衣衫褴褛戴着镣铐,肩上还烙着奴隶编号,眼睛里写满了沉默的绝望……修请求父亲帮忙,父亲知道在这种时候买一个姓卡拉肖克的奴隶远不如买一头鸟马一身铠甲那么单纯,但最终还是答应了他。

  于是,奴隶卡拉肖克•婕成了克勒米罗家小继承人的所有物。

  听说自己被卖给了克勒米罗家时婕也没有什么反应。直到修为她解开手脚上的镣铐,有些局促地说抱歉,抱歉……“你原本拥有古老的姓氏,你的家族继承着悠久的荣光,可现在,如果我想保护你,让你能够在光荣城正常生活……从今天起,你就得改名叫克勒米罗•婕。”

  “谢谢。”婕说。她已经麻木惯了的脸上突然有眼泪淌下来。

  古老的姓氏与悠久的荣光,要着又有什么用呢?

  相比之前那段再也不愿意想起的日子,摘去镣铐后的生活简直就像做梦一样,她养好了伤,眼睛恢复了神采,还差点忘了自己肩上有个烙印编号。起初婕甚至时常想掐一下自己看会不会醒,却又害怕真的会醒过来,回到噩梦般的现实中去。

  但不论如何,她知道,这种日子不会长久。

  她讨厌自己的姓氏,憎恶这个国家,也不愿为修与他的家人增添更多麻烦,更清楚卡拉肖克族在龙国已经没有立足之地……她终究必须离开。她主动提出离开。

  可麻烦还是很快就找上了门。

  如果想要顺利离境,在国外自由生活,首先必须拿到纹耀,以克勒米罗•婕的身份。但就在修的父亲托朋友找关系为婕办理纹耀期间,她的前一个“主人”出现了。

  那人其实是个有执照的奴隶贩子,原本根据某道命令,他应该把婕与同族的其他奴隶们一起卖到国外,确保他们终生不得入境。但修的父亲找到他,开出几倍的高价要买婕,他财迷心窍,同意了这笔交易……之后却因为交出的奴隶人数与约定数不一致而丢了饭碗。烦闷之下,他首先想到害自己失去工作的元凶——那个姓卡拉肖克的小奴隶,与她现在的主人。

  “光荣城里怎么还会有卡拉肖克族的奴隶!应与窝藏逃犯同等视之!”奴隶贩子义正词严地指着婕说。

  “别……别过来。”望见他那张道貌岸然的脸,婕条件反射地觉得恶心,看着他一步步向自己走近,她的情绪一时间几乎失控,脉门都开了差点就想立即出手……还好修适时出现,让她恢复了冷静:

  “你认错人了,她不是奴隶,她姓克勒米罗。请不要骚扰我的族人。”

  婕手心里攥出的火花缓缓消散,那一刻他的声音出奇的笃定可靠,令人安心。

  搞敲诈勒索这种勾当,最好的情况是“煞有介事”遇上“做贼心虚”,最糟的情况是“一口咬定”碰上“抵死不认”。见修的语气如此坚决肯定,奴隶贩子只好悻悻离去。修松了口气,天真地以为事情就这么结束了,但他的父亲察觉了其中潜藏的危险。

  果然,很快就有一些官员打扮的人登门拜访,礼貌地表示“为了克勒米罗家的安全着想”要在他家搜查一下逃犯的踪迹……

  拦也是拦不住的,所以修的父亲并没有阻拦。

  不过在此之前,婕就已经拿到纹耀,被修送离了光荣城。他们行色匆匆,不怎么隐蔽,估计很快就会被那些家伙追上……但只要过了国境线,那些人就再也奈何不了她。

  那是1661年和煦的春日,婕与修乘着马车沿幽龙潭疾驰,很快抵达了龙国边境的港口。分别时又是在水边,婕已经登上了客船,起航在即,修还站在码头上与她说话。他说你帮我修好的那块宝石我还收着,他说你在国外独自生活要小心,他说你已经自由了,从今天起,你就又是卡拉肖克•婕。

  “卡拉肖克这个姓有什么好?”婕苦笑,“恶心的过去,讨厌的国家,负罪的家族,没用的荣光……”

  “可我还是喜欢叫你卡拉肖克•婕。”修认真地说,“我总记得你是当初帮我保护了野花的那个女孩,威风凛凛的,卡拉肖克族骄傲的战士。又强大,又美丽。”

  婕愣了一下,船已经开了,骑着鸟马赶来的追兵刚好到港,却只能站在笑着挥手的少年背后朝她干瞪眼。微风吹拂着少年暖棕色的短发,少年的笑容映着粼粼的波光。

  好吧,那我就是卡拉肖克•婕。

魁拔之雾凝纪事

  【零四】

  克罗米勒?勒克米罗?有这个家族么……苍桐青坐在车门台阶上,观赏着婕眼都不眨地轰轰轰烧烧烧,持续“扫射”着来袭的桑昼,万万想不到她心中竟是百转千回,往事浩浩汤汤。

  不过之后她也没再提过去的事情。

  不一会儿,桑昼大致清理完毕,岚广和九巧铃也跑回了马车边,大家收拾收拾,就打算继续上路。

  可没多久他们就发现……“脚印……不见了?”

  不知是因为风沙太大,还是因为阿荣又搞出了什么高科技新花招,他的脚印竟走着走着就消失在了苍茫一片的沙海中……搞不好,刚才那些来袭的桑昼也是他搞出来的呢。

  那么,接下来怎么办?

  “唔……”苍桐青想了想说,“我们保持原路线继续向前好了,目标还是商国首都友谊城。”

  阿荣提到的那间会所有一个典型的默拓式命名:因为想要显得又富贵又高雅又有格调,所以就叫“富雅阁”。苍桐青知道,它在树国首都米拉都和商国首都友谊城各有一家分店,而阿荣的那身防沙服,很明显是在友谊城的专卖店里买的——“看那恶俗的金色拉链头与死气沉沉的针脚就知道了”,他嫌弃地说。

  另外,从九巧铃转述的对话中可知,阿荣曾提到过“必须赶在明年‘化雪节’开始前完成一切”,据此可以猜测,他们的一个重要活动地点在雪国,而雪国在商国的西北。常规来说,他应该是从雪国经风国、商国来到永昼沙漠的。现在他实现目标,拿到了所谓“护塔军遗产”的钥匙,理当去拿遗产,接下来最有可能的目的地,就是友谊城里那间富雅阁。

  而白祸一伙人偷来的的纹耀们应该也放在那里。

  他们不一定能在友谊城追上阿荣,但至少应该能弄到点线索、情报,而且,他们已经知道了白祸那把钥匙的密码是“1019”,接下来只要搞到一把同款的钥匙,就能打开她的保险箱了……只要被埋在遗迹底下的她没有比他们更早到达友谊城。

  但是岚广指出:“既然我们能弄到同款的钥匙,阿荣肯定也能弄到。他可以顺手就把纹耀也取走。”

  “这个嘛……就要看运气了。至少我们还有希望弄到点情报……”

  “……可他们如果把东西藏在树国米拉都了呢?”九巧铃问。那他们往商国跑,岂不是扑了个空?

  “我们给花芫写封信,让他派人去米拉都那家会所看好了。”在树国,治安官应该还是有些分量的。到了商国,默拓人就只认钱了。因此……要另想办法。

  “反正咱们就继续往西走呗,和九喵的回国路线一致,也方便我和婕顺路去雪国看看他们到底在搞什么阴谋。”苍桐青轻松地说。

  另外有几个值得在意的情报点是:阿荣和显然白祸是一伙的,这毋庸置疑;阿荣口中所谓“老师”,很有可能就是雾魂;阿荣、白祸与雾魂等人的目的十分可疑,又是造冲天槊又是寻找财宝,总不会是想让魁拔复活?可他们又为什么要收集纹耀?还有……白祸要么是装傻,要么是真的不怎么聪明,因为不管怎么看,她都是被花芫设计骗到这座遗迹的。而花芫的目的尚不明晰……但愿他愿意在回信时告诉他们。

  所以说那个笑嘻嘻的花芫果然很厉害啊,不但从那个嘴很严的默拓人富霸财嘴里套出了情报,而且竟然还能反过来驱使富霸财去欺骗他的主人……苍桐青正感慨着,突然听见九巧铃认真地说:

  “还有一点!!还有一点!!”她严肃地顿了顿,直到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她身上,方才开口说,“白祸明显暗恋雾魂!”

  “……走,我们继续驾车去。”岚广一把把九巧铃拎了出去。

  【零五】

  数天后,他们终于走出永昼沙漠,进入了商国境内。办入境手续时,一个纹耀都拿不出来的这伙可疑人员难免又被另眼相看,但婕一拍出比应付手续费多三倍的一叠金元,他们就立即被当成了贵宾——对商国人来说,金元才是唯一真正能证明身份的东西。

  可就算是在商国,没有纹耀依然会带来一些麻烦。就比如说,苍桐青入行时办过一份针对他这种工作还算正规但危险系数较高的妖侠开设的“妖侠意外伤害险”,现在本可以找入境处的保险公司办事处申请理赔,但必须有一名以上的妖侠为他作证,证明他确实是在战斗中(但不包括妖侠决斗)因工受伤……结果想当然尔,由于他们所有人都没有纹耀,这份索赔不被受理,只能自认倒霉。

  入境后一直驶向西北,没多久就抵达了衣裳路的终点:商国首都友谊城。默拓人建立的“神圣商国”顾名思义,大部分国民都是做生意的。早在数百年前,矮小的默拓人就踩着高跷,奔波在每一座有利可图的城市;他们还开辟了横贯大陆东西的商道“衣裳路”,促进了整个世界的繁荣与交流;商国的王纹耀传承方式更是独一无二:前任王纹耀退位时会公开拍卖纹耀,价高者得……这么一个国家的首都居然叫“友谊城”,显得有点反讽,但又令人印象深刻。

  苍桐青他们要找的那家富雅阁会所就在市中心,非常醒目。因为友谊城里的房子,大部分都是简易建筑,随时可以拆卸带走的那种,勉强可以挡挡风遮遮雨,但绝对谈不上舒适享受。这实在是让九巧铃大吃了一惊:

  “确实商国各地的房子大部分都很简陋……可我还以为‘世界金融中心’的房子总该都是金闪闪的吧?!”

  岚广笑了一声:“默拓人的乐趣不在享受,在于数钱。”

  默拓人就是有这么抠门,并且从来不以为耻。但一片一片的简易住房中间,倒也点缀着几座特别醒目的高大建筑,它们的外观设计多半像罐头一样简单坚固,外壁由巨石砌成,甚至包着厚厚一层坚硬的钶铁,周围还一直有保安巡逻,萨库巨人、翼族佣兵与基思卡狙击手在房屋周围形成全方位布防……可以想见,建筑内部一定也还有不少保安驻守,并布置有基思卡人设计的精巧机关。

  这种戒备森严的堡垒,就是默拓人的银行和金库。而友谊城里少有的一两间赌场、剧院、会所之类娱乐设施则是另一种风格,高大雄伟,奢华富丽,内部装饰着金光闪闪的墙纸与亮晶晶的古董,从头到尾都洋溢着既无品位也不时尚的暴发户气息。

  这种建筑的周围倒是很少出现全副武装的雇佣兵部队,只有一些打扮得像服务生但一点也不和气的家伙晃来晃去,满脸横肉却衣冠楚楚。

  在友谊城,这种场所都是为富有的外国人准备的。或者,按默拓人的思路来说,“一看就是用来宰有钱的外国蠢货的。”

  苍桐青等人在旅馆安顿好行李之后,便去富雅阁门外探风。走到富雅阁附近时,正好看见侧门打开,有个男人被一高跷踹了出来,然后被穿得像服务生的保安们一顿胖揍。

  他们是在教训吃霸王餐的穷鬼,还是赌牌作弊的穷鬼,或者弄坏了房间里昂贵摆设的穷鬼?反正被揍的肯定是个穷鬼没错。苍桐青一行人远远地停了下来,想借机看看富雅阁保安的本事和套路。

  可看了没一会儿,九巧铃就发现,被打的那个大叔有点眼熟——炭条眉毛香肠嘴的眼镜男,长得一点都不像辉妖,那不是……不是之前在永昼沙漠里遇见的辉妖族妖侠朋朋吗?

  “喂!你们不要欺负他!”九巧铃挥舞着小拳头,义愤填膺地冲了上去……于是苍桐青等人也就只好出手相助了。

  “光天化日之下,有什么事情不能好好协商,偏要在大马路上欺负人?”婕开口发问,苍桐青把朋朋扶了起来,岚广一把拉回九巧铃,小声问:“忘了我们是来做什么的了?你帮他干嘛?”

  “情不自禁地就……”九巧铃吐了吐舌头,“但是,像朋朋先生这种如同发生过生物突变般外形极具特色的辉妖个体,很有趣呀,必须好好保护多多关爱才行!”

  有趣个头啊,说不定他只是四处讨打被人揍成了这幅模样而已。岚广无奈地叹了口气。

  “多管什么闲事!这里昨天起就全场清场!!容不得你们胡搅蛮……”用高跷踹朋朋的默拓人忿忿然,但发现四周围观人群越聚越多,似乎觉得没必要惹更多麻烦,于是嚷了一句“让他长点记性、懂点规矩!”,就带着那群手下离开了。

  苍桐青等人把朋朋带到没什么人的地方,为他查看伤口,不过倒也并无大碍。他一个劲儿啰里八嗦地道谢,他们好容易方才问出他挨揍的原委:原来这家伙经过富雅阁时尿急,想进去借厕所一用,工作人员见他一副比兽族还土的穷酸样,自然不让他进去,朋朋不服气,嘀咕起“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老板……当年靠走私才发的财……一把年纪了倒是挺风骚!”什么的……结果就被踢出来暴打了。

  “所以说……富雅阁清场做什么?”

  “这里平时是一家综合性会所,完全会员制,供有钱的会员们吃个饭打个牌看个戏什么的。”说到这个话题,朋朋好像很在行似的,侃侃而谈,“明晚要举办一场音乐酒会,因为有很多国际政经界名人会到场,所以戒备很严,昨天就开始清场准备。到了明晚,更是只有收到了邀请函的尊贵人士才能进入。”

  “说得这么了不起,反正你也收不到嘛!”九巧铃一针见血地说。

  “呃……”朋朋被她哽住了。

  “也就是说这两天不营业,明天又非得靠邀请函才行?”苍桐青皱起了眉。这会所到后天才能恢复正常运营?可他们哪有这么多时间耽搁?一方面要卡紧时间送九巧铃回学校,一方面还得提防白祸会不会爬出遗迹追上来……

  可婕却笑了起来:“这倒是省事了。如果是平时的正常运营状态,我还嫌麻烦呢。”